錢偉長：漢字，未來的國際文字

錢偉長先生

今天這個會，主要是弘揚我們漢字的無窮威力，爲二十一世紀，中華民族能在世界民族之林得到我們應有的地位的一次會議。我祝賀這次會議能產生巨大的影響。

我並不是搞文字學的，我跟文字學發生關係是因爲我受了氣。我曾經參加過一個國際會議。這次會議上有人公開說，“漢字是影響你們現代化的。”那是1979年，我們國家剛剛提出現代化的口號，號召全民去努力。同時他還說：“你們這個文字應該改爲拼音文字（編者按，“拼音文字”本身是錯誤的概念），只有拼音文字才能救你們。因爲你們的文字是無法進入計算機的。”“今後計算機是社會的信息機構，是腦袋。”那麼我們就要永遠關在門外。甚至有人說：“你們的文字進入計算機要靠我們。”靠他們，靠某某的什麼公司。等他們發明出辦法來才賣給我們。所以會後我一回來就四面奔波，成立了一個“漢文信息學會”。我就不相信，我們國家的文化文字三千年了，還要叫三百年這樣國家的人來幫我們，這傷了我們的自尊心。這個學會成立十年了，我們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，而且解決得比英文還好。

我們從十幾個人開始，現在全國在這方面工作的人已經達到五十萬左右。我們已有五百多個方案進行工作，而且還能改進。我們現在計算機輸入漢字平均每分鐘已到二百字，有的已經達到四百五十字，比英文快得多。因爲我們有一個漢文的特點，就是剛才安子介先生說的“聯想”的特點。聯想的確是我們漢文的特點。我們很多的方案都是採用的聯想的方案，使我們輸入得更快，運用得更快。不是現在有了漢文計算機公司叫“聯想公司”嗎？來源就在這裡，“聯想公司”比“長城公司”又進了一步。我相信我們中國人的創造無需洋人來幫助。我們完全可以自己解決問題，而且解決得很好。爲什麼？因爲我們國家的文字已經有三千年了，天下沒有一個國家的文字三千年了現代人還能看得懂的。英國才四百年，可早期的英文一般人看不懂，要文字學專家才能看。我們不是這樣，爲什麼？因爲我們是符號文字。符號文字是可以作爲統一全國的工具的。爲什麼我國歷史上外族侵佔過多少次，最後，這些民族都跟我們中華民族融匯在一起。這主要是因爲我們是有這種比較先進的文字。因爲文字永遠是在變化的，我只能說是比較先進。這些文字促成了那麼多外族都融匯到我們這裡來，因爲漢字也適應於這些人。現在我們國家有許多文學家、文字學家是滿族人。爲什麼？按拼音文字那是不可能的。

同時，我們的文化跟我們的文字是緊緊聯繫著的，假如我們改成拼音文字，那麼老實說，詩、詞、對聯、書法家都不存在了。在坐的大概有很多人有這方面嗜好的。我跟這些毫無關係，可是我覺得這是我們中華文化很重要的一部分。我們的詩詞無論如何可以遠遠超過各國的詩詞，一個詞的妙用可以把一首詩寫活，我們現在經常搞書法展覽。你說拼音文字有什麼書法展覽？你看見過沒有？全世界沒有看見過拼音文字的書法展覽，這有什麼可寫的，盡是歪歪扭扭一大堆。當然，現在有未來的意識家，我看見在紐約在拍賣，那是歪歪扭扭的一大堆。這樣的意識我是不懂，我當然不能完全否定它，但是我不懂，也不能欣賞。

現在下面有一個問題，就是所有的文字，因爲它不是母語，外文學起來都比較困難。所以，世界性的、國際性的文字，過去搞過世界語，它脫離母語搞的，就無法推行，到現在普及不了。當然，英語文，那是根據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的力量在全世界推行了。我們因爲要跟他們來往，必須學英語文。這是對的，可是我們學英語文相當艱苦的。很多人學英語文都是相當艱苦的。我們中國人學英語文比所有國家都好，比印度人好，比日本人好，比德國人好。德國人學英語文到現在都是來了“格”即定格，“格”他們是忘不了的。我們沒有這個意識。蘇聯人念英語文也不太高明。講英語，我們這個民族是厲害的。可是呢，英文是拼音文字。符號文字富於國際性。今後信息社會開展以後，一定要互相交流而符號文字富於交流的特點。我們這個符號文字交流的特點就使我們中華民族統一起來了。因爲他可以用它自己的話來驗證，可是他的意義是共同的。我們現在國際上真正統一的東西是什麼？都是符號，數學符號完全統一了，數學方程式統一。我們數學家開會，你可以用漢語講，只要把數學方程式寫出來，我完全能懂。你用俄語講，我也完全能懂，因爲你寫出數學方程式，我能懂得。化學符號統一的。還有音樂符號統一的五線譜，你看全世界用的一樣的，可是他每人講的話不一樣，發的音不一樣。而漢字富於這個特點，它是共用的。爲什麼南朝鮮人還用我們這個漢字，爲什麼日本人用我們這個漢字。本來他們的漢字有1920個，因爲要進入計算機，他們的鍵盤是這麼大，現在發現不行了，又改回來了。現在聽說要用漢字到2800字。漢字廢不了的，可是他們的發音和我們的完全不一樣。這個阿拉伯數字：1、2、3、4、5、6、7、8、9、.....這十個符號全世界念得都不一樣。廣東話跟北京話念得不一樣，但寫出來是一樣的，寫出來大家都承認的。我們的漢字就是這樣。所以，我覺得漢字是未來的國際文字，所以，我們應該保護它，這是我們中華民族對世界的貢獻。

所以，我們漢字現代化研究會，現在開這樣一個會，我們覺得到時候了，應該大聲疾呼了：我們要保護我們國家的文化，從保護我們國家的文字著手。大聲疾呼，希望大家重視，希望大家研究。我們並不是說，漢字不能改革，因爲文字是永遠在變，可是你得按系統來變，我們的文字是有系統的，不能改的把系統都改掉，不能按外國人的系統改我們的漢字系統，不能說我們的漢字沒有法學現代化，我們現在解決了漢字輸入的計算機，做得相當好，而且做得相當便宜。可以說夠便宜。只要大家學習使用，不要害怕，計算機很容易學的。很多人一聽計算機就害怕，不用害怕，計算機就是讓你不害怕的東西。臺灣不是叫電腦嗎？電腦就是代替你腦袋活動的嗎？可以幫你忙的嗎？你害怕幹什麼。所以我們下個階段，就是大量推廣漢文計算機，漢文電腦。我們過去漢文電腦會議在國內開，人家不太感興趣。長沙開了一個國際會議，全世界人都來了，就是今年二個月前。來了以後，他們發現，國家是有種的。那些說等我們發明了你們再來用的人，他們不說話了，而且我們和臺灣、香港各方面人取得了很好的合作。現在我們的系統還不太一樣，我們準備明年八月份在臺灣開一次大規模的會議。我們去五十人，要研究一些問題。使兩岸的文字能逐步地再度統一起來。現在我們在宣傳上吃很大的虧。我們的一簡字，全世界還有許多華僑沒有承認。我們的報紙沒人看，因爲是一簡字。我們的書籍也如此。我們有很好的書籍，我們編了一本《大不列顛百科全書簡編》，我們花了四年時間編出來了。中間有的完全是中國的東西，是我們寫的。過去《大不列顛百科全書》都是外國人寫的中國的東西，很多都是錯的，我們把它全部糾正過來了。可是，這是用一簡字印的，用拼音排的次序。這兩個事使這部書在國外銷不出去。臺灣中華書局拿去後，重翻繁體字，而且按中國的編排來排，一下大不一樣了，……，因爲所有的華僑都要這樣的東西。東西是我們的，利潤呢，中華書局拿去了。當然，因爲這個利潤而跟他爭吵。理由還是聰明的。弘揚中國民族文化，中國各方面正確的東西，我們不能讓外國人來講我們，講錯了，人家還以爲全是正確的。

所以，今天這個會很有意義。我們大家來努力，這是開了個頭兒，漢字現代化研究會做了一樁好事，我們擁護，我的話完了，謝謝大家。

文字輸入 吳君濯

文字一校 吳君濯

文字二校 胡非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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